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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舍701
2007-10-09

                 女舍701

   

第一章

    天上的骄阳隐去了,乌云像听到什么号令似的,迅速向南奔去,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厚厚的一层。一个闪电,企图撕裂墨黑的云层,为太阳开道,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绝望的轰鸣,雨点噼哩啪啦地奏起胜利的旋律,唱出乌云心中的歌。唐心怡不舍地抬头望了一眼,雨已被风推进了屋子,她也懒得起身关窗了,继续坐在床上埋头苦读。最后几页在手中翻完了,她还沉浸在《简·爱》美妙的故事中。

    “甜心,接一下电话。”客厅里电话响了,妈妈在厨房里高声的喊。

    “喔。”心怡穿了拖鞋噼噼啪啪往客厅跑。

    “心怡呀?我们吃了午饭就去学校吧,爸爸的车送王子豪到校,顺便带上我们。……”是晓倩打来的电话,她爸爸在市政府开车。

    “ok!大门口见。”心怡挂上电话就大叫,“妈,我一点钟就到学校。”

    钻进自己的卧室,看着书桌上、凳子上、床上横七竖八放着的书,她有些留念。穿着睡衣,慵懒地依在床上读这些名著,真是幸福极了。她走到窗前,雨早已住了,窗台上那盆月季经过洗礼后越发的生机盎然,几朵含苞待放的粉色精灵,更加娇艳。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已没了那份焦热,丝丝凉气带着厨房的香气,扑鼻而来。妈妈在给她准备带到学校的美食,闲散的暑假就被这场凉雨画上了句号。她换上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在头上高高地扎个“马尾巴”,把书统统收到书架上,找出课本,做着上学的准备。 

    “初二是关键,你可得认真学习,啊?!”

    “哎呀,人家知道了。妈,我都十四岁了耶。放心吧。”心怡接过装着生活用品与学习用品的旅行包,飞快地冲出去了。到达门口时,车也到了。

    “你妈又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晓倩探出头问。

    “还是那几样。杨叔叔好!”她一面向面带微笑的晓倩爸爸问候,一面上了车。“嗯,王子豪哪?”

    “我们这就去接他大少爷啊!”

    王子豪是王市长的儿子,有人暗地里叫他王子,高一·一班的,据说那个班的老师是特配的,个个都顶呱呱,可他的成绩仍是平平,不见起色,不过足球可踢得棒极了,人又高大帅气,每次比赛,都会有许多女生为他喝彩,心怡也跟着晓倩去看了两次。

    “都初二了,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心怡想着妈妈的叮嘱说。

    “听人家说:初一太呆,初三太苦,只有初二最爽。一是同学熟悉了,朋友多了,二是还没有升学压力,最轻松愉快。”

    “我妈说,考重高比考大学还难呢。应从初二开始努力。”

    “想当年考初中时,3000多人中选120个也挤进来了,本校生初升高还享受降5分的待遇,还怕考不上?即使考不上也没有关系呀,王子豪没考上还不是照样读?”

    “晓倩,你就是该向心怡学习学习。你怎么能与王子豪比?你考不上可得花几千元才能读呀。”晓倩她爸回过头责备道。

    “咿——”她冲着爸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谈话间,车已进了市委宿舍。王子豪刚下楼,他妈也跟着下来了。

    “晓倩,在学校你要照顾照顾我家子豪啊,女孩子心细些。”

    “妈,你也太小看我了嘛。论年龄,她比我小,论长度,她还比我短一大截呢,女孩子家,不要我保护就算烧高香了。”王子豪带着不屑的神情,还夸张的比着手势,弄得晓倩难为情了。

    “子豪,妈妈再给点钱给你,你爸出差时给的100元,这两天可怕用得差不多了吧。”

    “够了,我还有呢。”

    “多带点好,不够又给妈妈打电话。”于是又塞了100元钱给王子豪。

   “天,我一周才30元钱呢。”心怡在心里嘀咕着。

    折腾了半天,问缺不缺这样,缺不缺那样,叮嘱了这,又叮嘱那,弄得王子豪不耐烦了,她妈才放行。

    车到了宿舍门口,王子豪建议与杨叔叔先送女士上右边的楼,心怡指指大门上的“男士止步”,说:“谢了,晓倩我们走吧,杨叔叔也别上去了,懒得在门卫处签名。”然后帮晓倩拿了一个包,往四楼的寝室走。

    还未到门口,已有一群女孩迎上来,七手八脚的接过她们的东西,叽叽喳喳的往楼上走。她们走过初一的寝室时,禁不住向里面探望了一下,老师正在示范叠被子,教她们怎样放置自己的东西。这些新生昨天就报到了。

   “看到她们也够可怜,小不点一个就离开父母来住校,一周只能回家一次。”小萝卜头同情的说。

   “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心怡摸摸她的小脑袋。

   “我?已经熬过来了。你不知道呀,我刚进校时,晚上常躲在被子里哭,有时半夜醒来要上厕所也不敢去。”

    “哼,这有什么?我就是冲这来的,摆脱父母的束缚,培养独立生活的能力,现在的独生子女真是太娇气了。”胡姜骄傲地说。

    “好像我老妈在说话耶——” 晓倩说完就向前跑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去你的!”胡姜追上七楼去,晓倩关门不及,于是两人便在床上扭在一起了。晓倩受不了胡姜的搔痒痒,就大叫“救命呀”。

    新学期的舞台就在热闹声中拉开了帷幕,她们仍像初一一样嘻嘻哈哈,仍是那样的快乐。

 

第二章

    日子在指尖滑过,仍是一天24小时白天黑夜的轮换,但她们的快乐却有些异样,不如初一那样的纯甜,而夹杂着一些异样的味道,同学间都有些异样的变化,倘若要心怡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她也不能,那是她心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种感觉。有时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生体像春笋一样嚯嚯拔节,但仔细照照镜子,又似乎没有变化,更何况这是秋天呢。

    室友们在寝室打扑克牌,用她们的话说,现在的消遣是为了初三的冲刺,其实那只不过在为自己的懒惰找一个美丽的借口。心怡记着妈妈的叮咛,决定到教室去学习。

    枯叶时不时在脚下咔嚓咔嚓的响,那种感觉特别爽,于是干脆挑了枯叶踩。到教学楼前,眼前豁然一亮,一片金黄尽收眼底,抬头仰望,一株高大直挺的银杏树,纷纷扬扬地向下抛洒翻飞的“黄蝴蝶”。心怡回想夏天它那绿色的裙裾,那青春逼人的盛况,再看看眼前在秋风中蜕变的华贵高雅,惊叹原来在生命的每一个阶段都可以做到辉煌,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嗨,唐心怡!陶醉啦?一个人在树下发呆。”

   心怡不回头都能知道说话的是谁——数学王子章诚王!那个总用挑战目光看她的男孩!她回头友善的给对方一个微笑,说:“我看这树叶漂亮,拾几片作书签,你要不要?” 心怡总能利用沉着的外表掩饰内心的慌张。

    “小女生情调,我们男子汉是不屑一顾的,我看重的是你第一名的宝座,总有一天我会抢过来,你还是小心看管为妙!”说完,带着志在必得的神情转身而去。

    从初一以来,每次考试,心怡都遥遥领先,让她有一种高处不胜寒之感,能有对手,有挑战,才会激起内在的潜力,发起更大的冲刺。孟子曰:入则无法家弼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那双挑战的眼睛,已在心怡的内心深处留下了深深的印迹,挥之不去了。

 

    下午第一节数学课,打上课铃后,大家安静的等待班主任来上课,谁也不敢喧闹,想着那小老太婆站在教室门口,目光从眼镜的上方巡视教室,不语三分威严的情景,就不寒而栗。但等了一会,仍不见她的踪影。科代表去办公室后回来说:“周老师病了,上自习。”“耶!”“哦!”有同学在欢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现他们对自由的热爱,才能表现他们内心的反叛。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此话不错。

   “没有周婆婆,就没有约束,我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老鼠……”一个五音不全的声音高叫着。

    唱者是班上最负盛名的双差生孟飞,绰号叫“阿飞”,经常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去,但屡教不改。有一次,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他说“现在的社会竞争非常强烈,你没有真实水平立不了足……”“不要说了,你也不嫌烦!”“不管你愿不愿意听,为了你的前途,我还是要说,避免你将来后悔!……”“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外人没有权利干涉!”他眼一瞪,恨恨地说,然后将头一摔,扭到一边去了。“唉……不可雕也。你听不进我的话,就请你家长来教育你吧。”“我没有家长!”说完转身就走——

   “没良心,老师病了还那么高兴。”班长胡姜愤愤地骂了两句,站起来维持纪律,“安静!请同学们自由复习,马上要半期考试了。”

    “你骂那个没良心?你好伟大?!不过是周婆婆养的一条哈巴狗。当班长,哼!有本事就竞选!不要拍马屁,让老师委任。”孟飞的牛气又来了,针锋相对,咄咄逼人。

    “同志,那叫尊重老师,不叫拍马屁。竞选又怎么啦?真金不怕火炼!”胡姜用挑衅的眼光瞅着孟飞,语速缓慢,似乎故意用了以柔克刚的办法。

    孟飞立刻像一只好斗的公鸡,血液直冲脑门,牙咬得咯咯响……

    教室里火药味浓烈起来,两人一下子成了关注的焦点,心怡急忙起来调解,有的同学也帮着劝解。最后终于平息了这场即将打响的战斗。

    在这整个过程中,心怡感到,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沉入自己的数学练习中,似乎毫无所知,对此不理不睬,似乎血溅满地都与他无关,那人便是坐在孟飞前排的数学王子。

    连着几天数学课没人上,这还无所谓,其它科老师有空的就来上,没空就让数学科代表布置些复习题。但国不能一日无君,班不能一日无班主任。两天后,泼辣的胡姜也有些控制不了局面了,迟到现象严重,早操、课间操严重缺人,有的科目老师上课时,纪律也开始松动了。甚至有几个同学,公然蔑视校规,放晚学后,混出校去看夜场录相。那是一放就是两、三部的,在内容上有一部还常常是成人看的录相。

    他们5点多钟归校,翻围墙进宿舍时,被管理员当小偷抓住,交保卫科审问,才知是班上的孟飞、晓倩、小罗卜头等人。保卫科又转交政治处处理。熟料此事还在处理过程中,男生宿舍又东窗事发。宿舍楼是点式楼,每层中间都有一个八角形的大厅,待寝室熄灯,管理员查房后,班上男生便开始行动,在大厅里举行夜总会活动。用手电筒摇动作镁光灯,笙歌宴舞,还有“专业”的兑“酒”员,陪“酒”侍从……偶尔还用电筒扫射对面的女生寝室,一些恶言恶语也不时伴着灯光抛过去。第二天早晨,对面女生便告到政治处去了。外班的班主任来找周婆婆发泄,说她们是流氓无赖,没教养,要求与本班的女生交换寝室,那是后话了。

    “没妈(班妈妈)的班子像锅粥。”心怡与胡姜苦笑着感叹道。

    周老师在家里再也呆不住了,还未痊愈,就来上班了。班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她处理,马上要举行的半期考试的考务工作需要她亲临。

    平日里大家没少议论过她,她那咄咄逼人的眼光,她那严厉的语言,她那传统保守的思想,她那颠着一双小脚,来无影去无踪的窗外窥视,都是神锄利铲,在师生之间挖掘了一条深深的鸿沟。若说不对吧,但她确实也像河堤一样,把滔滔洪流束缚在自己的臂膀里,或者说她像一个魔瓶,把那些灵魂中的不良习性用魔符封在了瓶里,让善得以张扬,且她的敬业精神的确让人敬佩。为此,心怡与胡姜都无法说清她应是那一类老师。

 

第三章

    三天紧张的半期考试后,接着就是两天的运动会,让大家松弛一下。这两天是最幸福的日子,用晓倩的说法——是放风!在场外当观众,还可以吃零食,看课外书,听音乐,随便高声喧哗……这些都是在教室里上课想都不敢想的事。

    高音喇叭播放着振奋人心的进行曲,操场上,高中组男子3000米径赛正紧张的进行着。“加油!”“加油!”各班都在为自己的参赛队员呐喊助威。近了,那跑在最前面的男生步幅最大,轻快而富有弹力。胡姜笑眯眯地望着他那跃动的身影从身边飞过时,兴奋的呼喊:“王子豪!加油!”晓倩也跟着喊起来:“王子豪加油!”心怡用关注的目光注视着这位朋友,却矜持地没有开口。

    “你看,王子豪跑步的姿势酷毙了!” 胡姜陶醉地说。

    “王子豪领先最后一名一圈半了!好霸道!” 胡姜自豪地说。

    “王子豪领先有100米了!” 胡姜自信满满地说。

     …… ……

    最后两圈了,胡姜再也坐不住了,干脆跟着跑起来。刚跑不远,巡边老师急忙跑来制止,说不准带跑。带跑?她?班上同学听了一阵大笑。胡姜羞红了脸,回到座位拿了瓶矿泉水,跟着晓倩往终点挤。早有一大群人等待接应了,她们挤不进去,只好踮了脚尖,伸长脖子,从缝隙里看。

    “哦!第一名!” 胡姜蹦跳着说。

    几位男生扶着王子豪走出人群时,胡姜大方的递上手中的矿泉水:“王子豪,祝贺你!给!”

    王子豪扇动着鼻翼,接过矿泉水,感激的微笑道:“谢谢!”

    胡姜与王子豪说着话,这时两个高个子男生走到晓倩身旁:“你就是晓倩?”

    晓倩诧异地望着两人,班上女生对她的呢称,从两个陌生人嘴里发出,听起来十分别扭。她疑惑地问:“有事吗?”

    “请到那边去说吧。”

    “有事请直说吧。”

    “如果你不想保密的话……”他两神秘的看看旁边做着放松运动的王子豪,又看看她,欲言又止。

    “好吧!”晓倩带着好奇心跟两人走了。

    “你们是高中的同学吧?”晓倩试探着问。

    “无可奉告!”

     他们穿过操场,在花园中的一个小男生面前站定了。那男生开口道:“有人让我转告你,希望你交100元的保密费,否则会把你上次去看通宵电影,并与……某某在录像厅发生……发生的事,告诉你爸爸妈妈。”

    哼,居然敲诈到老娘头上来了,晓倩使劲地捏了捏拳头,真想用小学时在武术队学的直拳向他鼻子砸去,让她开个酱油铺方才解恨。但看看周围的三个男生,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智取,于是强迫自己冷静,做出一幅讨好相:“嘿嘿,朋友,你们知道100元不是一个小数目,运动会开销大,这又周末了,我几乎一无所有了,如果能劳驾你们告诉我那人的姓名,我下周定会亲自送上。如果你们能帮小妹一个忙,把这个数降到50元,我请你们客,拜托了。嗯?”

    “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嘛,你的要求我们不能答应。请把你包里的钱全拿出来。”看她还配合,三人拿了她摸出的8元钱也没再为难她,“好吧,下周一中午一点仍就在此碰头,我们让他在此等你。”说完转身走了。

    晓倩匆匆回来,胡姜问她刚到哪去了,她气愤地说:“今天撞到鬼了!居然有人用我看通宵电影的事来敲诈,说要告诉我爸妈。”

    “走自己的路,让他人说去吧。”

    “但他们添油加醋乱说,说我与某某发生关系了。我爸虽会信任我,可我妈她……唉!更何况,那造谣的也太坏了,不知他是何方妖孽,真想海扁他一顿。”

    “跟你们一起去的男生只有章诚王和孟飞,莫非是孟飞?”心怡有些责备她,“你看,这学期以来,你一直与孟飞混在一起,成绩也下降了,还闹出这样的事来。”

    “不可能!”晓倩不假思索地说,“你不了解孟飞,他只是小学时爸妈就离婚了,自己无法接受现实,背上了思想包袱,潜意识里用不学习和捣蛋表示对抗,所以成绩差点,但人满聪明的,又讲义气。上次我们去看通宵录像,本来是章诚王和小萝卜头提议的,政治处查起来,他却一个人背了,差点被勒令转学,还是他爸出面,才只被停学一周,让家长接回家教育。”

    “但……”

    “绝对不是!我100%相信自己这次感觉没错,绝不会是他!”晓倩果断地打断心怡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那是章诚王?我想他更不会吧!成绩好,又是班干部。看看孟飞,简直没法比!”

    “不要以成绩论英雄。成绩好又怎样了?报上还登载过博士生杀导师的。”晓倩不高兴胡姜说孟飞时那种鄙视的眼神,“没有证据,还是懒得去猜了,下周就知道了。我现在的麻烦是找谁去收拾收拾那帮家伙。一定要给他们点厉害看。”

    “给周老师说吧。”

    “得了,让我自讨没趣?”

    “你爸吧?”

    “让大人出面,太夸张了吧?”

    “哦,对了,找王子豪,他人缘好,说不定能摆平这事。”

 

    星期一中午一点,晓倩背着双肩的米老鼠卡通包往花园走去,那儿三人已候着了。

    “怎么,那神秘人物还不现身?”

    “他有事不能来了,这事全权委托我们了。钱带来了吗?”

    “我要亲眼见见那敲诈我的人是谁才甘心,你们让我不明不白花100元钱休想!”说完,转身就走。

    那两个高个子男生露出了凶相,抢先跨到了晓倩的面前,堵住了去路。

    正在这时,王子豪突然带着隐蔽的一群哥们冲过来,把他们三人团团围住。那小男生见势不妙,走上来,极力做出一幅讨好相:“哦,王哥,是你女朋友啊?我不知道你们认识,否则也不会敲诈到她头上去了。多有得罪,抱歉抱歉。”

    王子豪看他油腔滑调的样子,没有理睬他,他只好尴尬的缩回伸去拍王子豪肩膀的手。

    晓倩拖长了声音问道:“你说是公了啦,还是私了?公了,我就交到政治处,你就死定了!私了吗……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

    “求你千万别告到政治处去。我把真相告诉你,这事就算一个了结,你可别去找他的麻烦。” 那小男生见气氛不对,恳切地说,“出主意的是你们初二、七班的谭刚和王强,谭刚他爸是保卫科的,回家说起过你们的事,于是设了这个计,他说出了事告到保卫科,他会叫他爸保我们的。”

   王子豪气得抓了那小男生的衣领,骂道:“小兔崽子,怪不得听说初中一年级的学生经常被敲诈,还威胁别人不准告老师。说!你又是哪个级哪个班的?他俩又是谁?你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他使劲一松手,那小男生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那男生吓得有些哆嗦,低了头规规矩矩一一答来:“我小学时与谭刚王强是同班同学,被称为“三剑客”,后来我留级了,所以现在还读一年级。他俩是谭刚校外的朋友,上次我们托他们买了K粉,还差他们的钱。”

    “你小子给我听着,我给你一个改错的机会,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让你好看!你俩个,给我滚出校门,不准再踏进校园半步!”三人被王子豪吓得作鸟兽状散了。

     晓倩回到寝室后,绘声绘色地、详尽地讲述了这事。胡姜对王子豪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她说:“王子豪的老爸是市长,都还没有谭刚张狂,仍做自己的合法公民。那谭刚真他妈的仗势欺人,应该想办法制止他,别让他太嚣张!”

    “不会的,我全部录了音,这就是证据!”晓倩得意地拿出包里的录音机。

     小萝卜头上来给了晓倩一个热情的拥抱,说:“你真是太……太聪明了!”

     心怡沉沉地说:“交给校长吧,这件事不处理好,今后还会有别的同学被威胁敲诈,更何况他们吃药也是极坏的行为!”

     这件事交给校长处理之后,引起了高度的重视,经调查,又拉出了他们曾经深夜到教学楼偷窃的事。因三人在初一、初二势力很大,影响极坏,而年龄还小,经学校研究决定,勒令三人转学,相关人员进行批评教育,所敲诈的钱,一律通知家长还清。

 

    这次被敲诈的事虽处理得非常完美,但看通宵电影的事最终还是被晓倩妈知道了,只是时间延后了几周。

     那天,晓倩回家时,兴致勃勃的叫道:“爸、妈,我回来了。”但家里冷冷清清的,只感到自己的声音碰到墙壁后硬硬的反弹回来,撞得心生痛。虽然这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她仍未习惯。爸爸常常陪政府要员在外应酬,妈妈上班似乎也没完没了。他们会面的时间一周就那么十几个小时,而且,晓倩明显的感到一家人的语言是越来越少。她叹了一口气,打开电视,给自己冲了一杯浓烈的热饮,然后坐下来看久违了的电视。有钥匙转动锁空的声音,她忙奔过去开门。

    “妈,回来了呀?”晓倩殷切的叫到。

     她妈却紧绷着脸,没有吱声,向卧室走去。晓倩自讨没趣,悻悻地走回座位仍看她的电视。

     一会儿,她妈放了包走出来,“啪”的一声关掉电视,怒眼直视晓倩:“你给我说,你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

    “在学校还能干什么?学习呗。”晓倩被妈妈的行为激怒了,顶撞到。

    “砰!”还冒着热气的玻璃杯被一手拂到地上,成了牺牲品。“学习?不要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看看你的成绩,六门功课四门红灯,你也不害臊!一个女孩子,跟男同学看电影,通宵未归,谁知道你们在外面干什么?你跟孟飞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在说些什么呀!”晓倩看看掉在地上的杯子,那明亮的玻璃碎成了无数的片,是那种难以修复的碎片,就像自己的心。杯子里红色的液体在张牙舞爪地四处扩散,像一滩可怕的血。她不愿呆下去了,她不愿相信那些话出自于自己的妈妈之口,她只想重新回到学校,让时间重来,让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她重重的甩开门,伴着妈妈的那句咆哮“都滚,都不要回来!” 冲了出去。

    她一个人在大街上徘徊,耳旁响起汽车尖啸的声音,让她更加心烦意乱。“我错了吗?看通宵录像而已,就有那么严重吗?这就像一个新生婴儿吮手一样,虽然形式不恰当,但心理学家也认为不用干涉,因为她在用嘴认识感知。我也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感知这个社会而已,有必要把我说成十恶不赦的坏女孩吗?我不去体验一次,怎知夜场录像学生不能看是真的?不是哪位先圣说过,适当的读点坏书,才能判断什么是好书吗?只要我不沉迷于坏事中,知错就改,何必定要以那种态度对待我?……”晓倩一边踢着脚下的一块石子,一边在心里为自己抱不平。起风了,这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让晓倩的心降到了零度,望望华灯闪烁的夜空,没有要回家的感觉。她竖起领子,似乎坚定了心中的目标似的,加快了脚步。我绝不回家!她在心中呐喊着。

 

第四章

    那场西伯利亚寒风之后,树光了,水瘦了,山空了。冬便朴实得逼人,素面朝天的显示着她的真纯与本色。

    这个冬天特别寒冷!胡姜心里想着。其实,对于她来说,没有一个冬天不寒冷的。数九寒冬了,她仍只穿了两件旧毛衣,外加那件似乎从未离身的校服。如果说晓倩还可以赌气离家出走,让自己的爸爸妈妈到处寻找,以此来感受来自父母的温暖,那么,胡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产生这种奢望的,就像林黛玉无论如何不会在贾母面前学宝玉甩玉撒野一样,因为她本没有那块玉!她一直用坚强呵护着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尊严!从她出生开始,似乎就注定了灾难的开始。她家在农村,一家的权利代言人——奶奶,骨子里有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她需要独龙的爸爸也要生一个带把的传宗接代,胡姜的出生就给妈妈带来了无尽的呵斥,也给自己带来了奶奶的白眼和虐待。父母在奶奶的强大压力下,决定生第二个。哪知,妹妹的出世给这个家庭雪上加霜。高额的超生费,让家里负债累累;凭空添了两张嘴吃饭,又增加了经济负担;奶奶从不帮着照顾孩子,使父母的劳动强度大大增加……家里那两块土地出产,除了高额的赋税后,根本不能养活家人,爸爸在妹妹出生后半年外出打工了,但从此音信杳无。她上小学时,妈妈给她取名胡姜,用两人的姓相连来表示对丈夫的思恋,并把她寄放在姨妈家,然后带着两岁的小妹也踏上了打工的道路,一半也为了寻夫。

    在外流浪的日子,因带着小孩,很难找工作,丈夫未寻到,女儿却差点丢了。那天,妈妈去上厕所,让小妹在外面等,待到妈妈出来时,小妹已不见了踪影。妈妈急得团团转,才有人告知,已被别人带走了,妈妈边喊边追,才吓跑了坏人,追回了妹妹。这次经历,断了妈妈在城里打工的念头,几乎是乞讨着路费回了家。从此,在那两块地里起早摸黑,摸爬滚打,艰难的支撑着这个家。在农闲时,就走村串户,去卖猪药,赚点钱给孩子上学。母亲与奶奶的斗争从未断过,在这种日子里,母亲骨子里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就是一定要让孩子读书,摆脱愚昧。她的那份艰辛,那份坚强,那份执着,无不深深地影响着胡姜。因而胡姜能以乐观战胜一切困难,也养成了她泼辣的性格特征。尽管如此,有时她也难扼住命运的喉咙。就像今天,老天似乎故意与她对抗一样,北风鬼哭狼嚎地乱撞,她手里拿着盛满热水的输液瓶取暖,仍是瑟瑟发抖。送她瓶子的同桌,父亲在医院工作,满有经验的告诉她,你要生病了,去医务室拿点药吧。她口里说着没事,心里盘算着,如果我去拿药,就没有坐车回家的钱了,看看今天的身体状况,是绝对不可能步行两个小时的。

     中午,胡姜感到自己发烧了,没有食欲,但她还是机械似的到食堂买饭。王子豪看她病恹恹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老挤不上,虽然自己的已买好了,还是走过来关切地说:“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卖!”她也毫不客气地享受着这份关爱。“你这样子,好像生病了,下午记着去看看医生!”“嗯。”她轻轻地应到。“胡姜,你知不知道你生病的样子好可爱?!变了一个人似的,温柔极了!”王子豪说完忍不住哈哈笑了。这一切,完全被一双嫉妒的眼睛拍摄了下来。

    放学了,胡姜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家中,妈妈还没有回来,她一头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妹妹看着姐姐今天的气色不对,赶紧去烧了一锅水,给姐姐热敷。傍晚,妈妈卖猪药回来,又到田埂上去扯了一些草药回来煎水,胡姜支撑着起来喝了药水,碗里还剩小半碗泥沙。说来也怪,就是这样的药水,胡姜也从未怀疑过,每次家里人病了,都是妈妈的带着泥沙的药水喝好的。

    

     待到第二周返校时,胡姜的病已好了一大半,剩下的是多喝水了。这天晚上,胡姜起来喝水时,听到一阵嘤嘤嗡嗡的哭声,仔细辨听,是小萝卜头。胡姜轻轻的喊了一声:“小萝卜头?”哭声止住了。“你怎么了?”胡姜又问。

    “没什么,我作噩梦了。”

    “哦,换一个方向又睡吧。”胡姜轻声安慰。

    早晨,小萝卜头一阵号啕大哭,所有的人都被吵醒来。胡姜又问:“小萝卜头,又作噩梦啦?”

没有回答,仍只是哭。

    大家发现情况不妙,围了上来,有的安慰,有的替她擦泪。在大家的追问下,小萝卜头伤心地说:“我……我快死啦。”

    “胡说!好好的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晓倩责备道。

    “我……我流了好多血,昨天早上就开始的,不是很多,就没在意,昨晚肚子痛得不得了,又流了好多。裤子都湿透了,床上也是。”她掀开被子,露出一大滩血来。

    大家扑哧笑了起来,小倩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强忍着笑说:“恭喜你了。”

    “你们真是残酷,我都快死了,还笑得出来。恭喜我早死吗?” 小萝卜头被她们奇怪的表情搞得莫名其妙,止住了哭,望着她们生气地说。

    “你真是无知也!那是你大姨妈来啦。”胡姜用手指按住小萝卜头额头说。

    “啥子大姨妈小姨妈,我妈是独生子女。” 小萝卜头更糊涂了。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心怡郑重地说:“你来月经了。”

    “也就是说你以后每月都要流血牺牲一次了。”胡姜调侃道。

     晓倩说:“这表明你从今天起,就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就可以生儿育女啦。”

    “My god!我这萝卜干的身材,生儿育女,那不要了我的命吗?”

    “谁说你现在就能生?夏娃排的卵与亚当排的精子结合,才产生人。以后跟男生交往可得小心哟。”晓倩意味深长地说。

    “好啦,该准备上课啦。这些知识你妈早就该教给你了。”胡姜有些不满。

     “我妈?一个爱财如命的人。四年前随着孔雀东南飞到了深圳,其间我难得看到几次,但也无所谓,我就认了,咱不谈这个。”

    “像我老爸一样没有责任感,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我找男朋友决不会要这样的人。” 胡姜长久没有父亲的音信,心里对他多少有些抱怨,但她从没在她妈面前表现过。

    “你放心,王子豪决不会是这样的人。”晓倩又不正经了。

    “哇!灰姑娘与王子,绝配耶!让我来当媒婆吧?” 小萝卜头起哄着。

    “灰你个头。我才没那么自卑耶。更何况早花无好果,早恋结苦果,我不会轻易卷入感情漩涡。我就喜欢隔着距离去感受他,没必要明明白白表达我的心。”

    “真是麻烦,哪像你的个性呀,遮遮掩掩。看孟飞,好耿直,到处说他喜欢晓倩,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说哪个敢追晓倩他就扁哪个。” 小萝卜头有些不高兴。

    “哎,莫扯到我头上来了。好像我真成了他女朋友了样。为此,我妈已骂过我了,我跟他只是一般朋友。”晓倩忙分辩道。

    “算了,都不老实,人家说青春期的女孩都有梦中情人。”

    “那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不一定是明确的某一个人,那你是不是就有你的……”

    大家边吃早饭边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心怡一声惊呼“快!上课了!”大家才慌乱地抓起书包往教室冲。

 

    那天以后,她们的聊天节目又多了一个内容,那就是爱情。她们尽情的享受着聊天的乐趣,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在聊天中相互了解,在聊天中扩大视野,在聊天中排遣郁闷。她们发现朋友间有说不完的话,而回到家里与父母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了,好多话可与朋友讲,却不敢跟父母讲,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找父母找老师。家,再也不是极具磁力的场所,他们不会像初一那样想家想得哭。班上的同学似乎也没有以往团结,万众一心,而是分成了不少的团,各有各的共同语言,共同爱好,共同秘密。团与团之间只有极少的人在周旋,成为了消息的传播者,但同时也是使团与团间发生战斗的肇事者。她们寝室的小萝卜头就是这样的人,每晚都会进行新闻发布,今天是张三喜欢李四,明天是王麻子与某某打架……

    这天,隔壁寝室的“一把火”在寝室激动的宣布:“哇,我高兴死啦!今天我的阿哲要到四川来。”那陶醉的样子好像张信哲是专为她而来的。

    “真的呀?是来推出他的新专辑的吧?”

    “是开个人演唱会的,还要给歌迷签字也。好遗憾,我去不了,要不是今晚安排了热线与不能到场的歌迷通话,我会气得发疯。”

    “热线直通是什么时候?”

    “晚上七点到九点。”

    “没救了,我们要上课。”

    “我逃课,你们给我请病假。”

     晚自习后,大家兴奋地回到寝室听好消息,却看到“一把火”泪流满面,伤心之至。她说热线电话打爆了,她一直打不通。大家的话题围绕张信哲谈了很久,最终从偶像崇拜转移到找男朋友上面来了。

    “小萝卜头说胡姜也喜欢王子豪耶,你有情敌了哟。”

    “追求王子豪的人多了,她那样子,别想充凤凰攀高枝。她清风有意,别人还明月无情呢。”

     听着俩室友的议论,本来就不愉快的“一把火”更是心烦意乱,她又想起了王子豪给胡姜打饭的场面,而王子豪从不给自己面子。

    “胡姜自以为是班长不得了,应该给点颜色给她看看,挫挫她的锐气。” “一把火”果断地决定。

    “对!她太嚣张了。那天我扫地去看足球赛了,她罚我一个人扫了两天。”

    “小萝卜头说她骂我的偶像迈克尔是人妖,不男不女,她喜欢科星就不高兴我们喜欢歌星,过分嘛。”

     …… ……

     最终是愤怒的四人冲进了胡姜的寝室进行声讨,要胡姜交50元钱的保证金,保证自己改过自新,不再与她们为难。她们以为农村来的胡姜可以被吓怕,哪料胡姜根本不吃她们这一套,严厉地骂道:“你们这群人渣,少跟我来这套!”

    “你它妈的才是人渣,装病西施讨王子豪同情,恶心!老子们早就看不惯你了。不拿钱,你欠揍。” “一把火”手一挥, “给我上!”

    “一把火”首先上前扯住胡姜的头发,胡姜痛得慌忙用两手护住,接着拳头像雨点般地落了下来。小萝卜头吓得大气不敢出,往被子里钻,她哪个都不敢得罪。心怡去加餐了,晓倩没预料到形势变化这么快,知道她们是有备而来的,就专为打架,于是大呵一声:“住手!”她们打得正酣,哪在乎这呼声。晓倩也被动地卷入这场战争,寝室里一片混乱,直到有脚步声迫近,有人小声地说:“查寝室的老师来了!”然后各自悄然散去。

 

第五章

    教学楼后的的河岸边柳枝心忪,原野里麦苗旺盛,土壤下种子萌动了。风吹在脸上,不再寒冷。空气中蕴含着松枝熏烤腊肉的香味。紧张的期末考试一步步逼近,同学们期待的元旦汇演也将拉开序幕。

    这段时间,胡姜最忙,一面复习,着手准备期末考试,一面忙着抓班上的文艺排演。当班长真是不易,在别人眼里,你指手画脚多威风,但个中滋味有谁能明白:不仅仅得罪人,受苦受累受委屈,也只得一股老儿的咽下!

    “一把火”她们寝室虽没有再来公开挑衅,但也暗地里干些坏事,要么在寝室门上贴上卫生巾的广告词,要么写上“里面住的是猪。”好在心怡很理智,把愤怒的她们三人制止住,才没有冲进对面寝室复仇。这种冷处理也果真奏效,没多久她们自觉无趣,停止了这样的勾当。不过这次的元旦汇演,说什么“一把火”也不参加,要知道,以前她可是班上的文艺骨干。胡姜本想放下姿态,为班上利益去请求她,但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又打消了这念头。没有她,我照样可以干得很好!唉,死要面子活受罪,胡姜只好辛苦了。

    班上排演的是集体舞,人多热闹,显示新春的活力,但动作统一整齐很难,需要多练习。下午放学,胡姜请心怡给她带饭,说可能要很晚才回来。那帮子人马要集中还真难,不是这个公子有事,就是那位小姐迟到,非得要胡姜使出权威拿出政策不可,尽管这样,胡姜还是每次排练必到现场。

 

    吃晚饭的时候,小萝卜头和晓倩轮番追问心怡,把自己复习中遇到的问题及时解决。复习期间,心怡除了吃饭不拿书,上厕所都带着书,所以她们只好现在见缝插针了,请教问题了。心怡愉快地作答,一来帮助了别人,二来也趁此检验一下自己复习还有无缺漏,何乐而不为?小萝卜头和晓倩也习惯把问问题说成“考考你。”因此,晚饭就在这样温馨融洽的氛围中进行。

    有人敲门,小萝卜头有点不耐烦,放下勺去开门。复习期间,她们可不希望别人来串门。打开门,小萝卜头楞了一下,马上让到门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心怡和晓倩看到来者,也不敢怠慢,马上叫道:“周老师好!”

    让她们吃惊的是,周婆婆后面跟着一位老尼姑。她们诧异的相互对视,又都茫然的摇摇头。这时,门口已经悄悄站着一群同样好奇而茫然的女生,她们蹑手蹑脚地向里面张望。周婆婆客气的请老尼姑在门口的床上坐下,转身把门关上,但那群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的女生并没完全走开。

    周婆婆眼光从老光眼镜的上方望着心怡:“胡姜在哪去了?”

    这老尼姑跟胡姜有什么关系?怎么从没听胡姜说过他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中有谁出家。小萝卜头和晓倩都疑惑的盯着老尼姑看。只有心怡忙着给来客倒水,从容的回答问题,把脸上的好奇抹去,压在心中。

    “这两天节目排练,胡姜现场监督去了。可能马上就回来,你们稍稍等等吧。”说完两手送上刚倒的白开水。老尼姑和周婆婆都摆手不接。

    “要不,我去找她回来。”晓倩从猜测的凝视中“苏醒”过来,征求周婆婆的意见。

    周老师忙说:“不用,我们等等。你快吃饭吧,等会就凉了。”

    恭谨不如从命,三人开始别扭的埋头吃饭。周老师和老尼姑在一边聊天。

    周婆婆用赞赏的语气告诉老尼姑:胡姜很有责任心,当了班长,工作如何如何认真负责;胡姜学习很勤奋,学习成绩如何如何排列前茅……然后话题又从胡姜身上转到学校的伙食,说她们的生活还可以,学校又是怎样为他们的健康成长作出努力……

 

    胡姜推门进来,看到周婆婆,恭谨的叫了声:“周老师好!”心怡她们三人研究着胡姜的表情,看到她好像也并不认识老尼姑,只是同样恭谨的叫了声:“婆婆好!”那老尼姑也上下打量着胡姜,就像辨识失散多年的亲人。那目光慈祥,包含有疼爱和赞许。

    胡姜并不知道两人在等她,饥饿让她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饭上,端起饭碗赶紧吃了一口,冷冰冰的,转身提起开水就往里灌,然后开始埋头苦干。

    “胡姜,周老师等你很久了。”心怡暗示说。

    胡姜一口饭来不及咀嚼,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两位来客。

    老尼姑爱怜的望着胡姜,问长问短:生活费够用吗?家里人怎么样?还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胡姜礼貌地一一作答,但好奇心驱使她不得不问的是:“婆婆是我爸爸那边的亲戚还是妈妈这边的亲戚?”

    老尼姑只是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周老师不得不说出真相:“婆婆是高觉寺庙里的住持,是赞助你读书的那位贵人。她又给你们送下学期的学费,因为很关心你的学习,顺便来看看。”

    原来胡姜只知道学校给她提供助学金,但并不知道助学金的来源,看着眼前和蔼可亲的老尼姑,感恩之情涌上心头,口里的饭食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咽下去,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忍着没让它溜出来。她放下手中的碗,坐到床边挨近老尼姑,说着感谢的话。

    老尼姑拉着胡姜的手,让她坚强一点,鼓励她战胜困难,好好学习,做善良的人。胡姜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这么小的年龄,就这么懂事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老尼姑满足的离开了,在她心里,坚定了继续支助胡姜学习的念头,这孩子会有出息的!

 

    “高觉寺庙里的老尼姑赞助胡姜读书”的消息在班上炸开了。在大家心目中,胡姜一直是泼辣干练、朴实勤劳、乐观大方的,谁也没想到的遭遇这么凄凉。

    首先是小萝卜头,在老尼姑离开时便忍不住哭了,她说原来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父母忙于到沿海挣钱,抛下自己不管,小学便寄居在老师家里,中学开始住校,但不管怎样,父母还是爱自己的,他们离乡背井也是为了寄钱来自己读书,想想这几年,自己无情的抱怨父母,向父母要钱挥霍发泄心中的不满,真是后悔。

    然后是孟飞听晓倩说了这事,也后悔一直以来自己对胡姜的态度。其实仔细想想,胡姜对他也是恨铁不成钢,但是想想自己成绩已经这个样子了,也没法呀,无论胡姜怎样严厉要求,自己都不可能进步的,莫说一个小小班长,就是班主任周老师也不可能点石成金。不过,学习上没办法,其他的事倒可以进步,文艺汇演的舞蹈不是排练得不好吗?干脆我再去准备一个节目,找章诚王一起合作个相声,小学时我们俩可是经典搭档。

    章诚王听说孟飞说跟他合作演相声,坚决反对,他说那些都是小学时的游戏罢了,现在中学了,竞争这么强烈,不要浪费我的学习时间。一直以来,他都想超过心怡,但每次考试心怡都比他强,他总是处于第二或更后面,这种竞争带来的亢奋,让他执著于一件事上,无暇他顾。更何况,心怡总是不慌不忙把学习当做家常便饭,平静从容地稳拿第一,这让他在佩服的同时也有点气恼。

    章诚王冷漠的拒绝激起了孟飞的怒火,脾气暴躁的他忍不住劈头盖脸的章诚王骂去:“你是猪头呀!我看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学习学习,毫无人性!没看看胡姜为这个班做了多少贡献!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老子鄙视你!”说完还觉得不解恨,伸出手做了一个大拇指向下的动作,转身就走。

    章诚王被孟飞的气势震撼,毕竟哥们一场,更何况这小子虽说不好学习混天度日,但这番话也不无道理,他最终答应了孟飞的请求。

    侠义的晓倩在班上组织了一场募捐活动,每人都多多少少显出了爱心,除了“一把火”及其同党。“一把火”有些幸灾乐祸,你胡姜平时趾高气昂,原来靠的是周济才能上学,有什么能力跟我抢王子。

    王子豪跟晓倩他们寝室的人特熟,在晓倩的感召下也在班上募捐了一笔款交给晓倩转交。胡姜此后看到王子豪,总是很难为情的躲开,没有了以前的那份自信。只是王子豪还是一如既往的与她打招呼说笑,像以前一样关心着这位小妹妹。

    老尼姑的来访,使胡姜平静的生活起了涟漪,这是老尼姑没有预想到的。胡姜不喜欢班上的同学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更不喜欢“一把火”那鄙夷的眼神。她陷入痛苦的泥淖之中,连复习都有些走神,班上的舞蹈排练她也无心去管了,过去的锐气一下子没有了。

    心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把这段时间胡姜的状况告诉了周老师。周老师找胡姜作了一次长谈,才使胡姜逐渐从阴影中解脱出来。

     文艺节目挑选时,因为舞蹈节目动作不整齐被刷掉,而孟飞和章诚王的相声不但被选中,而且以它搞笑的内容在正式演出时赢得观众的喜爱,获得了一等奖。为班上争得了荣誉,孟飞很是自豪!不过期末考试时,章诚王还是输给了心怡,他很是懊恼。胡姜的期末成绩有点下降,而晓倩进步很大,同寝室的朋友都要求她请客呢。

    领通知书那天,小萝卜头的父母都回来了,说是今年无论如何,要陪她一起过年。小萝卜头高兴得要死,原来怕放假回家只有一个老保姆一起生活会很孤独,邀请了全寝室的同学到她家住,现在她全部回绝了,说是要独享与父母一起的日子。大家笑她小气,把她摔倒在床上搔痒痒,小萝卜头大喊救命。

    大家在笑声中依依不舍的分离,说着祝福的话各自回家,女舍701归于平静,像一只蝉蜕下的空壳。但她们在此的成长痕迹是抹不去的记忆,它年回顾,那些平凡的酸甜苦辣,都将发酵为醇香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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