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牛肉面还分大小碗，一个大碗只要一块七毛钱。爸妈说那时候我还没上小学，就喜欢跟着他们吃牛肉面，爸妈总会要两个大碗牛肉面和一个小汤碗，然后每人分一些面到小碗里，再到捞面师傅那里要几勺汤，我的一碗牛肉面就有了。我的这一碗既有老爸的大宽，也有老妈的二细。后来慢慢长大，老妈说我也该有自己的一碗面了，可自己总是吃不完，总是要挑些面给爸妈。

后来上了小学，学校离爸妈单位不远，有的时候早上送我上学，我们定点在学校门口旁边的一家小面馆吃饭。这面馆租用的是爸妈单位的房子，老板家的孩子还是我同班同学，大家常来常往都认识，平时互相多有帮助。单位的大人通常都在这里吃早饭，有一天人实在是太多了，老爸和我就在面馆外面的路边摆了两个凳子蹲在那里准备开吃，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流浪汉，他浑身都是黑泥，黑的无法分清哪是脸哪是衣服。他径直走到我的凳前，伸手端起了我还没开动的那碗面，我看着他那黑黑的大拇指甚至浸入了汤里。他仰着头喝汤，喉头咕噜咕噜的动着，然后满足的把碗放下对着我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不知道为什么印象里他的牙齿真白，和他的脸对比鲜明。这时候老板叫骂着冲过来要赶走他，他也不恼，就是陪着笑脸。最后老板没办法，又给我准备了一碗面，然后给了流浪汉一双筷子，安顿他蹲在离客人一段距离的地方，看着他吃完了那碗本来属于我的那碗面。

初中的时候学校操场旁边就是牛肉面馆，聪明的老板在后厨朝着学校操场的一面开了一个小窗户。那时候每个班里都有那么几个叛逆特立独行的孩子，我们总是趁着课间操的时候冲出教室呼喊着奔下四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这个小窗口前，掏出兜里的两块钱，跟后厨的小伙争先恐后的喊着我的大宽，他的二细，还有我那个兄弟的韭叶子。然后在冷风里跳着脚跟同学聊着天，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有的时候还会互相比谁吃的最快可是最快吃完那个，总会等着自己的兄弟，同学吃完，然后成群结队慢慢悠悠走向自己班级的队伍，这个时候一定要有说有笑，要吸引自己喜欢那个姑娘的注意，还要用不屑的眼神与方阵与组织课间操队伍的老师有交流。后来还听说更有甚者提着牛肉面进了教室，坐在教室的后排，老师在讲台上上课，他在后面大快朵颐，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也只有时不时飘来的香。

你问我冬日清晨一碗热乎乎的牛肉面是什么体验，我不知道。牛肉面早已经不仅仅是生活里的那一碗面，更是一个土生土长兰州人生命的符号，围绕着牛肉面，有太多的故事和经历，比赛或是考试前要来一碗，赴酒场之前要来一碗，跟朋友通宵达旦早上散场前要来一碗，要出远门时来一碗，回到兰州了更要来一碗。它可能是一个开始，也标志着一个结束。

黄河的水不停地流，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