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粥”
苍溪县城郊中学高一(9)班 赵亚辉 指导老师:石雨鲜
“爸,我来看您了,以前没能和您好好说说话,现在就和您多说说,把以前没说的都补上!”父亲抚摸着冰冷的石碑,眼神中满是眷恋和愧疚,那声音温柔得似乎能透过厚重的石头和阴冷的泥土,传给地下“沉睡”的人,起风了,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似是人语呢喃,回应着墓前虔诚的人,一片叶子随着风悠悠落下,落在父亲身旁凉透的咸稀饭上。
爷爷和父亲不和已经很多年了。父亲是一个偏激又固执的人,而爷爷却严肃又沉默,他们似乎是天生的“仇人”,自我记事起父亲和爷爷就经常吵架,后来父亲干脆就带我离开了家乡,远离爷爷。
我曾问起父亲为什么他和爷爷关系这么糟糕,于是父亲给我讲了两个故事。
父亲小时候家里特别穷,但爷爷奶奶为了不让孩子们走他们的老路,还是要咬牙送几个孩子上了学。父亲三年级那年,天灾人祸,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家里只剩了半柜陈玉米,孩子上学成了大问题,爷爷奶奶就看着半柜玉米犯了愁。终于,他们做了决定: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读书,这学一定要上!爷爷让奶奶给孩子们煮顿好的,自己动身去了镇上买玉米。奶奶挖了几颗小菜,将不知何时的腊肉薄薄的切了一片,细细的剁碎和着切好的小菜一起放进稀饭里煮做成咸稀饭给孩子们吃。那飘着几点油花的咸稀饭是孩子们的“珍馐”,他们吃得开心,只有父亲偷偷溜了出去,他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咸稀饭是爷爷的最爱,每次他都要喝一大碗,而这次爷爷却不知所踪。当父亲在集市上找到爷爷时,爷爷正将玉米卖给别人,父亲知道家里的情况,也明白这玉米的重要性,他夺过玉米,质问爷爷,爷爷闭口不言。他突然明白了,都是为了上学!父亲大吼:“我不上学了,我去打工!这玉米不能卖!一家人吃啥?我不上学了!”爷爷听见父亲这样说,气得打了父亲一耳光,父亲眼含着泪望着爷爷,他都是为了一家人,他没错,凭什么打他!父亲扔下玉米转身跑了。这一跑就是三年,爷爷被气得没有办法,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他跑了,那这个家他就别再回来了!”
后来父亲长大了,他从小走南闯北有了不小的能耐,爷爷却总说:“呵!他这个样能有什么大出息!”父亲的能力不被爷爷认可,爷爷的态度不被父亲认可,他俩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差了。
有一年,父亲从外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当时的母亲已经有了我,父亲带她回来,就是回来结婚。爷爷十分反对这门亲事:“这女娃这么强势,又一脸凶相,你这副木不楞登的样子,能降得住她?”当得知母亲已有了我,爷爷更是怒不可遏:“马上去打了,这种东西写不进家谱!”父亲觉得爷爷冷血无情,不可理喻,与爷爷大吵了一架,不顾他的反对,毅然和母亲结了婚。结婚当天,宾客满堂,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而爷爷却只坐在屋里,一个人吃着一碗咸稀饭,任父亲和叔伯来请,也不理会。
父亲与爷爷的仇在我七岁时才解开。
七岁那年,爷爷突然重病,父亲接到通知便马不停蹄赶回了家,尽管父亲叔伯不分昼夜照顾着爷爷,爷爷的情况还是一天不如一天。这天叔伯休息,父亲守着爷爷,爷爷突然说:“幺儿,我想喝咸稀饭。”父亲顿了一顿,就去了厨房。厨房里什么菜都没有,父亲只得给爷爷做了一碗白米稀饭。父亲给爷爷为了饭,正准备离开,却被爷爷拉住了衣角:“我们爷俩好久都没说话了。”“有什么好说的。”父亲的态度有些冷硬,“你不是一直认为我给你丢了人,是赵家的耻辱吗?”“你一直是我最骄傲的儿子!”爷爷攥紧了父亲的衣角,听到这话父亲恍了神,他缓缓转过身,爷爷继续说:“我一直怕你不好,怕你被欺负,你性子温和……我怕你骄傲,吃了亏,我……我……我又不会说话,你一直……是……我……最,最……优秀……的儿子。”疾病让爷爷早已控制不住面部的肌肉,一多说话就肌肉失控,爷爷张着口,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他还想对父亲说些什么,却已说不了了,他只得紧攥着父亲的衣角。父亲坐到床边,轻轻地喊了声“爸!”两股浑浊的泪水从爷爷的眼中涌出,父亲替爷爷擦了擦眼泪:“爸,其实我一直都很爱您,我老是和您吵,吵了我又后悔,我就是想做一番事业给您看,爸,我知道错了!”父亲几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爷爷费力的抬了抬手,想再摸摸父亲的头发,他的孩子啊,正值壮年却已有了两鬓白发!他的手又无力地垂下,他走了。父亲感受着爷爷的身体渐渐冰冷,泪水冲出眼眶,“爸!”悲凄又无奈,可已无人应答。
爷爷下葬这天,父亲做了一碗咸稀饭,放在爷爷的墓旁,他说:“爸还没吃上我做的咸稀饭呢。”起风了,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一片树叶划过父亲花白的鬓边,落在那碗咸稀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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