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无数次隔着重重楼阁,在薄雾细雨眺望远方山脉茫茫,细致描摹其轮廓。我也曾在烟波浩渺寻觅某一个千回百转的故事,却只得到那些零碎的细节,拼凑成一段话作慰籍入夜。
那些溃不成军的文章与段落,零散着消失在深邃幽冷的夜空中,无影无踪,只有一纸残缺的书稿说明它存在的痕迹。
“我喜欢写作。”我不知道如何来证明这句简单却沉重的话语,只能一遍遍苍白地重复再三。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我喜欢上了写作。大抵是个慵懒惬意的午后吧,又或许是个万籁俱寂灯火阑珊的深夜,一个孩子,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看着一段文字一篇文章,眼睛里闪着憧憬向往的光。从此,那些字符,诗句,文章,都从冗长枯燥变得光艳逼人。
于是我痴迷地拿起了那支笔,便再也放不下。我写山,写水,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写身边的每个人,每件事。从草长莺飞,写到漫漫寒冬,写夏天蕃盛的花朵,写秋天灿黄的银杏树叶。每一段,每一句,每一个字,都细细酝酿。
当我把那带着稚嫩字迹的稿子,怀着自豪的心情送到父母眼底,就算得到的只是敷衍了事的一句淡淡的“挺好的。”也能使我笑逐颜开喜不自胜。逢年过节时,偶尔会有长辈提起我的作文,然后笑着说句夸奖的话语,即使年幼的我都能听出那只是对晚辈礼貌性的鼓励,但这并不能防碍我兴高采烈的心情。
我也得到过发自肺腑的赞扬,当老师给我的作文打上优秀的评分或是有同学主动来看我的作文时,喜悦像是一朵烟花般在脑海里炸裂开来,让我几乎得意忘形。
那些褒奖使我恃才傲物,直到后来随着年龄的日益增长,我接触了网络,我的眼界得到了扩展,阅读了那些同龄人的文字,那些优美的谴词造句,那些饱满的真情实感,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原本的骄傲,全部转变成迷茫。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只是璀璨星河中的一颗无名星,即使拥有些许亮光,但仍比不过日月的光辉,在万千星光中湮没。
我恍惚了,茫然若失地望向自己手中的笔,却仍没有放下它,只是攥得更紧。
得更加努力了,我想。 我求知若渴地读各种名著,以及别人的作品;我认真地翻读写作技巧,虚心地去请教老师,父母以及身边的同学朋友,聆听他们的建议;我对每篇作文都精雕细琢,字斟句酌,一次次想把自己变得更好,更完美。
但我还是不满意,稿子总是涂涂改改,或是撕了重写。有一次,母亲捡起我一张丢在地下的废纸团,看了两眼后问我:“这不挺好的吗?为什么撕了。”我摇摇头,叹息道:“不不不,这个环境渲染没弄好,显得莫名其妙的……”说到一半,也不知该接些什么,只能将目光投向窗外远方的山脉。母亲在门口缄默着,轻轻帮我把门关上,离开了。
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我抬头望向清幽的夜空,试图在其中寻找到自己的影子。我心知肚明我的水平只能对那些优秀的文人墨客望尘莫及,但在同龄人中我仍不能脱颖而出,只可算作中庸。
前路漫漫,我不知该如何前进,在月黑风高的深夜,我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有多远,有多曲折,通向何方,但我不想止步不前,毅然决然地选择继续行走。也许会受伤,也许会迷失方向,也许会精疲力竭,但也可能会到达终点,到达理想的彼岸。这一切一切,都无从得知,我能做的,唯有顺着路,披星戴月,努力前行。
同伴曾问我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天天说写作多么多么辛苦,却仍然在坚持呢?”我低头沉思许久,才回答说“因为我喜欢啊。”
因为我喜欢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孩子,天真无邪的孩子也曾这么说过,这个孩子虔诚地说出这句话,眼里闪着最明亮的光。
是啊,仅仅是因为喜欢。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有那么多天花乱坠的说辞,只是喜欢而已。这种喜欢,是人本性中最纯洁最原始的欲望,没有沾染上一丝肮脏。
我有一支笔,足矣。让我从那最浓郁的夜里开始吧,描绘每一丝风,每一片叶,每一束星光,描绘每一只动物,每一株植物,描绘春夏秋冬,日月更替,写着那最美好的时光,绘着那最夸姣的情感。纵使再文笔单调,感情浅簿,仍乐而不疲。用我的笔,守一方净土,在夜里悠然行进,做那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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