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端阳过后,是端阳李最为饱满的时候,乃采收佳期。我家屋前有条小路,沿路直走能见一黛青瓦房,里面住着操一口外地口音的老夫妇俩。不得不提的是瓦房后那片李子林,其实也算不得林,不过十几棵老李子树罢了。那李子树今日仍在,虽少几分往日盛放之姿,却也着实算得上是打理得当,足见主人爱护,只是每每路过那林,免不得暗地里自嘲几声,怪只怪幼时和着哥哥们那老人家耳不聪目不明,老是挑端阳节后来李子林里洗劫一番,大包小包装回去,连着几番被逮现形,才弄得如今相见尴尬。
又是一年端阳,那夜风雨大作,雷鸣电闪,好不热闹,吹打得后山玉米地里“死伤无数”,直至清晨时分,闻得屋外窸窣作响,偶有父母低声交谈之声间断传入耳中,想是母亲带着父亲上山清点“伤亡人数”去了。一溜烟儿打床上翻坐起来,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甩着大凉拖往大哥房里钻去,“哥,哥,快起来,爸妈上山了。”说话间一床被子被顺势扯起,打被子中间甩出一个光溜溜的男孩儿,离了被子也不恼,自顾自地继续睡去,“啪”的一声,某人白屁股瓣儿上登时出现五个鲜红新鲜的手指印儿。
彼时阳光穿云破雾而来,还未熟透的光总是少了些许侵略性,却也是温温的,夹风而过,清甜的端阳李香味窜入鼻翼,撩拔着人们的食欲,恰逢风过,打玉米地里探出三个黑溜溜的脑袋,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又不失敏捷地蹿入李子林中,一路西行,轻手轻脚,甚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寻找最佳地点。
“哥……哥……我忘拿袋子了”小妹皱着眉头,嘟起小嘴,扯住大哥的衣服,压低声音紧张的说道,“你裤包够大,作这个。”大哥拿眼神示意小妹并迅速挣脱往一棵压满青里透红的端阳李的老树跑去,二下三下爬上了树顶,而此时的二哥也早已找准目标开始“收刮”。小妹愤愤的跺跺脚,找了一棵不高不矮的树手脚并用不甚熟练地上了树,边往裤兜里塞边忙不停地往嘴里送,脆生生的端阳李绿中泛红,着一身白霜,挂着昨夜暴雨留下的珍珠粒儿,迎着穿枝透叶的阳光泛起温柔金光,这般念羞带泪的俏模样,招摇的悬挂枝头,难怪惹来三个“惯犯”的觊觎,密绿的端阳李树上不时砸下几颗被啃得东一口西一口残缺不全的端阳李,吓得高挂枝头啄食熟果的鸟儿抖翅远逃。待三人盆满钵满,才心满意足的溜下树,准备打道回府,轻巧的绕过红熟黑透已落在地上被蛀得只剩一副躯壳的霉烂果子,踩过柔软的青草,迎面拂来灼热的阳光下发酵升腾的腐烂甜腻的李子味儿,身后是油汗引来的穷追不舍的蚊群,三人满脸通红,汗流浃背,兜着精挑细选的李子,撤离现场。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大哥低喊了一声“糟了,外面有人。”说着推一把紧跟其后的二哥“走,从这边走。”说着一头蹿进玉米地里。“哥……”“哥……你慢点”小妹气喘吁吁地跟在最后大叫着,“哎……哎……李子掉了”她前边的二哥一直转身过来,甚是紧张的低吼道:“嘘……别出声,被逮就死定了”。这边刚说完,只听身后一声高骂,“兔崽子些,给老娘站倒”,一阵脚步声紧跟而来,接着是外地口音极重的一阵骂声。三人皆是心乱如鹿撞,朝着右边桑树地深入钻去,那速度,逃命似的,身后的李子林主人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追入桑树地时,早不见三人影了,怨愤的直跺脚,啐了一口,“别让老娘再瞧见啰!”转身朝地外走去。而这边的三人早“逃出升天”,气喘如牛,庆幸着“劫后余生”。
山坡上,端阳李花洁白如雪,阳光下,镀上一层淡淡光晕,甚是惹人怜爱。坡下,黛青瓦房早已破败不堪,一只土黄色大狗见道中央一位白衣少女,拖着铁链狂吠不止。今年端阳怕是见不着那三个小滑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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