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凭着矮小的身子在高大的人群中穿梭。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是他用捡来的灰绿色军衫和其他破布补成的。裤子勉强过膝。头发乱蓬蓬的，还能挑出跳蚤。皮肤黑黝黝的，像是在泥里打过滚儿一样脏。常年翻垃圾桶使他浑身上下都臭兮兮的，苍蝇在他头顶盘旋降落。

    他左右观望。突然，他敏锐的眼睛一亮，猫步小心前去。他将手伸进去——朝那张黄褐色的纸伸去。纸刚冒出尖来，那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回头，他被一览无余。

    “快来人啊！抓贼啊！”

     全商贸公司的人都骚动了，朝他看去。他赶忙揪出那张纸币就跑。忽然，他绊了一跤，脑门磕在白色大理石瓷砖上，只觉头昏眼花，眼前一片黑。那人扭着高档西装跃来，一脚踹在他右腿上——火辣辣的痛。

    “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他边骂，边踢小男孩。

    小男孩只是在地上蜷成一团，像受了惊的毛虫。他也不反抗，双手抱头，任由他打骂。他颤抖着，只凭一双手好像就隔绝了男经理的踢打和其他人的戏笑。

    终于，他逮着男经理拾无边眼镜的一刹那，转身就赶紧朝大门奔去。

    他身上伤痕累累，牛皮靴的威力还真不小，身上已经有了好几道红了。

    他的眼睛仍旧亮着，用沾血的手从衫里掏出那二十元钱，用手背把头上的血和汗擦了擦，把衣服——其实就是那件单薄的衬衫和短裤——整理好，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方蹦蹦跳跳赶去。

    他不就想多买几个包子吃么！这小贪吃鬼！

    他飞进一个包子铺里，篡着刚偷来的二十元钱，仔细端详着包子的种类。他沉吟了一会儿，刚欲开口，又琢磨了许久，方才开口。

    热腾腾的包子！他把手在衫上擦了擦，才接过来，哼着欢快的小调，飞奔出去。

    外面已经下雪了，天地银装素裹，寒冷的北风呼啸，席卷整片天地。他也加快脚步，打了个寒颤，把刚出炉的包子搂在怀中，大约是要取暖。

    不久，他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这样繁华的街心竟有如此破旧之所：路灯忽明忽暗，垃圾堆就在旁边，恶臭氤氲，令人作呕。

    雪更大了。他伴着“沙沙”的踩雪声，走进巷里，嘴里依旧哼着小调。忽然，“沙沙”声停住了。他跪在一个黑影前，嘴里念着：“娘，今天大丰收哩，好多塑料瓶和铁罐子呢，买了二十哩！”

    这时才注意到，那黑影是一个人，依着微弱灯光，依稀能看到她那满脸皱纹和空旷的眼神——痴呆症。她躺在雪中，身下铺一层破旧衣服——捡来的。她奄奄一息，嘴里偶尔喷出气息来。

    小男孩掏出一个包子：“娘，您不是爱吃豆腐陷的？”她给老妇人慢慢喂食，老妇人有时吃下去，又从嘴角漏出来。可他仍一次又一次地喂，哼着小调。“娘，今天收瓶子的王大爷多给我算一块呢！知道，您不让我占人便宜，下次多给他几个瓶子就行了……”

    大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母子俩抱一团取暖，在阴暗的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