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是一次破茧，破茧时需要的养料，是两行热泪和泛着泪花的笑。

一.她的泪

她愣愣地站着，面无表情。

她接受着爸爸的呵斥与谩骂，她的心像一张蹦蹦床，语言从爸爸翕动的嘴唇里传出，像一群排好队的小孩，从右耳进入胸腔，在心脏上弹跳一下，蹦得高高地，从左耳出去。她了解爸爸暴躁的性格，所以她选择无视勿听，尽管好几次那些字眼快突破她的极限。她感到胸腔里非常潮湿而咸涩，像极了某种生理盐水的味道。

爸爸挥动手臂，一下子把东西摔出去，她颤动了一下睫毛。

爸爸的话越来越刺耳了。她感到爸爸的语言像一柄柄利箭，簌簌穿越时空，立即刺破了她心里的蹦床！她的眼发红发胀，眼睛里有点热度。她眉毛一拧，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中孕育！她的眼，红了！

她抬头，直视爸爸，目光凛凛。明净的眼中一片水色，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随时有可能胀破……

语言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带着少年的冲劲，不多的几句，寥寥，却终于让她的泪决堤倾泻，带着熔岩般的热度，烫焦了她的灵魂！

她的泪在她眼眶中转，携着青春的锋利，冲淡了童稚与对爸爸的依恋，然后决绝地奔涌，勾勒出她的脸庞，描摹着她成长的模样！

二.他的泪

他看到女儿的不成熟，做事的不完美，就感到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女儿就要长大了，一个人怎么应付这么多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说教女儿了。他感到自己的语言像脱缰野马，越来越不受自我控制。到最后，他已感觉不到自己的语言有任何意义。他只感到非常疲惫，工作的压力，妻子的压力，甚至，连自己的小棉袄——她最宝贝的女儿都施给他压力！他感到内心深处奔涌着汩汩温泉，在寒凉的气息里蒸腾水汽。女儿的逆反让他震惊。自己的教育变得全无意义？他感到温泉开始暴沸，变成一簇火焰！

女儿越说越多，他只能瞪大双眼，瞠目结舌！心中的火焰蔓延着，终于，变成燎原之势！他迅速前进，他的肌肉紧绷，也许只有暴力教育才能压服女儿了！可是理智渐渐袭来，扑灭了心中的火焰！

他最疼惜的孩子啊，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他凝固了，不动了同，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面对这个孩子，他的信心、成熟、自尊全都化为诽粉。他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的眼有些酸胀，他的呼吸窒塞了，他的心中翻搅着酸楚。

他转过身来，竭力压抑这种感觉。然而，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力气。

于是他被一种不知名的魔力控制了，力一阵阵推搡他，让他吐出哭声，于是他就哭了，像个孩子那样，他的眼泪凉凉的，洗去了他所有的怒火，平息了所有聒噪。他感到痛苦正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缓慢有序地吐出去，还他一片轻松，他的眼泪缓缓地，慢慢地流下去，有一点无奈，有一点放任。三.他们的泪

女儿和爸爸同时哭着。

女儿的心像被火车辗过了，血肉模糊。她的气息被爸爸的泪揪紧了，听到爸爸的哭声，她哭得更凶了。

爸爸的泪似乎用完了，渐渐偃息下来。他抽噎着，垂下一双眼，默默地。但听到女儿的哭声，他又想哭了，泪不受抑地溢出来，他捂上双眼。

他们哭着。尽管不站在一起，但声音却相互重叠。他们靠哭诉说着各自的痛苦，同时理解着对方的痛苦。

四.泪与笑

不久，空气松弛了。

女儿看着爸爸，露出坚毅的目光。她的气质有改变，她似乎收纳了更多阳光，锻炼得更加宽容。她破涕为笑，泪在睫毛上抖动。

爸爸也看着女儿，脸上是放松的样子。他似乎做出了让步，哭出的皱纹让他比从前更老了。但是他坦然了，增添了一分仙风道骨，眼神里多了清明释然。他也微微牵动嘴角，温柔地问女儿饿不饿。

这是他们之间的争执与宽容，相信也是很多家庭中的争执与宽容。

但愿泪后有笑，像云隙里总有阳光那样。嘿，今天是阴天，那明天就可能会晴朗。其实不管有没有乌云，太阳都温暖着这个世界吧，不是吗？